那琴聲顯得很淒涼，稀稀落落的飄散。屋外的昏暗像是往屋裏湧，原本很亮堂的燈似乎都黯淡下來。

“天要黑，晚落雨。一滴滴，貓喵喵~”

隱含在琴中的歌謠充滿了童稚，颯颯勁風襲來。安珺突然覺得肩頭上有東西掉下來，伸手一接發現是兔子布偶。她嚇了一跳，以為帝昭出了什麽事，還沒等她開口問，靠坐在沙發上的帝昭就已經睜開眼。

他回到了自己的身體裏。

“先出去，這裏空間狹隘不方便行動。”他起身，活動了下胳膊。這種感覺真不爽，但現在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。

衛臨夙點了下頭，鬼丫頭也刺溜進來，嗷嗚一口將阿皮咬在嘴裏。那阿皮瑟縮的只有兩拳頭那麽大。他倒是會見風使舵，知道跟這些人正面對抗沒有出路，幹脆乖乖地半點反抗都沒有。

“四哥，你小心點。”帝昭說道。

帝曄點頭，隨即一笑：“放心吧，你四哥已經不是那麽手無縛雞之力了。”

昔日樓蘭四皇子生性與世無爭，愛好醫黃之道。開刀施針他會，拿著兵器鬥技就完全是個渣渣。帝昭從來沒見過自己四哥動武，他不禁笑了笑，但很快就收斂起來，緊繃唇角。

安珺見到帝昭“回來”自然很開心，只是當下卻沒有機會讓她有更多表達。

門外的童謠琴聲還在繼續，依然一片昏暗不見人影。衛臨夙一馬當先，先出了房間。

“四哥，你照看下安珺。”帝昭說著目光落到安珺身上，沖她莞爾一笑：“你怎麽一副傻樣？難道不認得吾了？”

安珺擦了擦嘴巴：“哪的話啊，你穿這樣的衣服挺好，惹人流口水。”

帝昭楞了下，低頭一瞧自己穿著白襯衣牛仔褲，極為簡單清爽。卻因穿的人修身玉立，寬肩窄腰而顯得格外精致俊美。那烏黑的發，雪白的肌膚，還那星海般的眼眸，微微檀唇。映襯著領口若隱若現的鎖骨，蘇得讓人流口水。

“咳！”帝昭咳嗽一聲，快速轉開了頭。

衛臨夙一馬當先，先走出屋外。

稀落的琴聲還在繼續，透出點淡淡黃光。在那光中，有個穿白衣服的少女在彈琴。她背對著衛臨夙他們，雪白長發直拖到地上，古裝衣衫從頭裹到腳。說是少女，只是從背影姿態裏猜測的。

雪白少女抱著把三弦琴在那彈，寥寥琴音在暗色中飄散。

“天要黑，晚落雨，一滴滴，貓喵喵~”

她的聲音說不上多好聽，甚至有點黯啞粗糙。衛臨夙眸光微冷，抽出黑色骨刀就刺了過去。

衛臨夙的武功，安珺也見過幾次。以現代人的標準很難確定是什麽級別，但至少是挺厲害的。可他一刀刺過去卻沒能擊中目標，雪白少女一閃就不見了。

“那是什麽鬼啊？”安珺雙手抱肩：“怎麽來個片場還能撞上鬼呀。”

“八成是沖著昭弟來的。”帝曄沈眉說道。

“啊？”安珺扭頭看向這位斯文的四哥：“為什麽？”

“我我我，我知道！”被鬼丫頭叼在嘴裏的阿皮嚷嚷起來：“這應該是奔著我的身體，啊，不對，是這位大爺的身體來的！”

“帝昭的身體？這是個色女鬼啊？”安珺摸了摸下巴：“別說，這眼光還挺不錯。”

衛臨夙回頭瞪了安珺一眼，要不是王上跟四殿下都在，他一定要過去撕爛她的嘴。阿皮哼哼唧唧：“這個，這個，因為，我之前說，咳……”

“你說了什麽？！”衛臨夙逼問。

阿皮咧起嘴：“我這不是能力微小嘛，所以就故意散播了點消息。這消息出去後就引來了不少孤魂野鬼們……”

安珺聽得有點稀裏糊塗，倒是帝曄轉念一想，已經清楚那阿皮之前是什麽盤算。他不過是附著在人皮上的怨魂，不能投胎轉生亦不消不散。竊走帝昭的身體後，雖然就此可以正大光明地生活在陽光下，但怨魂必須要洗掉死氣，才能徹底融合一起。

洗掉這些死氣的辦法要麽找高人拔除，要麽吞噬同類，壯大自己的力量。阿皮當然只能選擇後者了。

成為孤魂野鬼是件非常淒涼淒慘的事情，他們大部分都渴望著可以重回人間。借屍還魂就是達成願望的途徑之一。

之前那些弱小鬼魂都被阿皮給吃了，剩下點狡猾的脫了身，但又不甘心就成天在體育館裏搗搗亂。只是沒想到，今天撞上個不尋常的。

“離恨弦？我好像在哪裏見過……”安珺喃喃低語，她平常雖然也看些靈異懸疑的小說電影啥的，但都是打發無聊而已。她根本沒仔細記過，但離恨弦她肯定在哪聽過……

她邊想邊覺得有什麽東西落到臉上，擡手一摸，涼颼颼的像是什麽液體。

“天要黑，晚落雨，一滴滴，貓喵喵~”

琴聲與童謠再次響起，雪白少女重新出現在眾人面前。她的正面終於展現人前，從雪白長發中露出的是顆赤紅骷髏頭。看不出什麽神情，唯有倆眼窩裏閃爍著搖曳的綠火。

她手指一撥拉琴弦，音律陡然激烈，數道青光自弦間飛射而出。全部奔著帝昭他們襲去。衛臨夙身影一閃，手起刀落，黑色刀光猛烈地撞擊向青光，頓時全部潰裂四處飛散。

點點碎光像是無數琉璃片，折射著炫目的光。

安珺被這光晃得眼前發花，感覺從腳底竄起來股股寒氣。她就覺得渾身發僵，手指都沒辦法伸直，寒氣直往骨髓裏鉆。她眼前的光景恍惚起來，睫毛像是結了冰。隱隱約約中她聽見有人在叫她。

“……小珺！”

那是帝昭的聲音，就猶如股暖流將她快冰封的心包裹住。安珺身子一晃，眼前的光景又晴明起來。她看見衛臨夙正同那雪白少女打鬥起來，到處光彩紛亂，身影閃現。

她輕輕吐出一口氣，眸光往旁邊一瞥，突然噗一聲笑了。

鬼丫頭叼著阿皮被凍在一大坨冰當中，她睜著眼鼓著腮幫子，看起來很搞笑。安珺知道不該笑話她，可一時就是沒忍住。

“好點了？”耳邊傳來帝昭關切的聲音。

安珺一怔，她這才發現自己竟然是被帝昭摟在懷裏的。剛才那股寒氣凍得她反應遲鈍，恍恍惚惚中就先看到了鬼丫頭的蠢樣。這麽一笑再被帝昭一問就徹底精神了。她想推開，卻發現自己手指透著青色，像是結了層薄冰。

“你被離恨弦的餘音擊中了，幸好你命硬，一般人早就直接凍成冰渣了。”帝昭沒有松手，那寒氣輕易沒法驅除，摟著她也只是靠自己的神息幫她緩解下。

安珺不是僑情的傻子，也就沒再推脫。雖然她的心砰砰跳得厲害，不知道是離恨弦寒氣之故還是因為被帝昭摟在懷中……

衛臨夙身手矯健，在道道青光中閃展騰挪。他瞅準機會，黑骨刀猛地一刺，直接貫穿雪白少女的胸膛。

她抱著琴仰面倒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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